詹姆斯·莱文

执掌大都会歌剧院四十余年的指挥家兼钢琴家詹姆斯·莱文3月9日因帕金森病症在其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棕榈泉的寓所内逝世，享年77岁。但这一死讯直到3月18日也就是故世一周后才公布于众。《华盛顿邮报》刊登了由老牌乐评人蒂姆·佩奇（Tim Page）撰写的讣告，全球各大媒体都纷纷连篇累牍地追忆莱文光辉但晚年被丑闻缠身的艺术生涯。

昔日的辉煌

虽然他执掌过诸如波士顿交响乐团和慕尼黑爱乐乐团等一流乐团，但莱文的职业生涯俨然与目前困境重重的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紧密联系在一起。在近半个世纪的共事中，作为大都会歌剧院总监的莱文培养了无数歌唱家，指挥了逾2500场演出，更是把这支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乐团调教成为美国一流的管弦乐团，在英国《留声机》杂志的“全球20大乐团”榜上有名，位列第19。

1971年6月5日，时年27岁的莱文首度登台大都会歌剧院指挥，剧目是《托斯卡》，男主角演唱者是弗兰克·克莱利。后来成为西雅图歌剧院院长的斯派特·詹金斯在《达拉斯先驱时报》上撰文评价道：“演出最精彩的莫过于莱文，他的指挥技艺清晰明了，节奏呼吸自由，把大都会歌剧院素日死气沉沉的《托斯卡》演得充满戏剧张力。”

在其漫长的职业道路中，除了大都会歌剧院之外，莱文2004-2011年任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并出任五个乐季的慕尼黑爱乐乐团总监，但碍于自己不尽如人意的身体健康状况以及频繁取消演出，不得不从这两家乐团撤出，任期内的建树并不突出。2006年，据报道，莱文是全球年薪最高的指挥家，其在大都会歌剧院和波士顿交响乐团的年薪总计350万美元。他总共获得过10项格莱美奖，第一次获奖是1982年，获奖唱片是他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灌录的马勒《第七交响曲》。

指挥之外，莱文早年就以钢琴家身份闻名遐迩，独奏、伴奏、室内乐及协奏曲样样拿手。他10岁时就与辛辛那提交响乐团合作，并在美国佛蒙特州的马尔波罗音乐节跟随鲁道夫·赛尔金和范·克莱本等学习，深得这些前辈大师的真传。成名后，他与叶甫根尼·基辛等合作，为女高音杰西·诺曼和凯瑟琳·巴特尔等伴奏。

丑闻重重的谢幕之旅

2017年12月2日，莱文最后一次在大都会歌剧院登台指挥，由此揭开了他晚年丑闻重重的谢幕之旅。同日，大都会歌剧院发布声明，宣布莱文停职并开启九位男性针对其多宗性骚扰及不轨行为指控的调查。2018年3月，歌剧院与莱文解除合约。在随后莱文以违约及侵犯名誉权状告歌剧院的法律诉讼中，大都会歌剧院与莱文达成和解并作了350万美元的赔偿。

在讲究政治正确的美国，莱文的倒下正值席卷西方的“Me Too”反性骚扰及女权运动的尖峰时刻，因此大有“墙倒众人推，人倒众人踩”之势。丑闻曝出后，他被整个美国表演艺术行业封杀乃至唾弃，昔日的合作伙伴一夜之间争先恐后地与他划清界限，《纽约时报》首席乐评人安东尼·托马西尼甚至撰文称把收藏的莱文唱片都束之高阁不再聆听，以表态度，备显世态炎凉。由此，莱文逝世后，如何纪念他也成了一个议论纷纷的话题。

一种在美国日渐突起的主流声音认为，应当把音乐家的为人和艺术一分为二来看，虽然它们都构成对逝者的整体评价。老牌乐评人泰利·迪奇奥特（Terry Teachout）就以法国钢琴家阿尔弗雷德·科尔托为例，提出自己的见解。科尔托曾在纳粹傀儡将军贝当的政府幕僚担任音乐部长，迪奇奥特写道：“我们应当热爱他们的音乐艺术，铭记他们的不端行为。”

莱文与中国歌唱家

莱文从未到过中国，迪士尼的《幻想曲2000》中他与米老鼠同台合作演出，可能是他最为中国大众熟知的形象。他与中国的渊源体现在他一手提携的一些在大都会歌剧院学习、工作过的中国歌唱家，他们对莱文都不约而同有着深情的回忆。

女高音方颖与莱文在大都会歌剧院以及他担任总监的拉维尼亚音乐节合作过四部歌剧及两台音乐会，在大都会歌剧院莱文棒下演唱过莫扎特歌剧《伊多梅纽》。她在参加由莱文一手创建的林德曼青年艺术家培训计划时，便与莱文多有学习合作，对作为导师与伯乐的莱文充满感激之情：“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对音乐、对歌剧这门艺术，犹如孩童一般的纯粹和质朴的热爱，以及他对年轻一代发自内心的帮助和教导。那时他大病初愈，坐着轮椅，每周仍抽出至少3至6小时给我们上课，听我们最近练习的曲目，也会建议我们大胆把自己想要尝试的曲目唱给他听。在我们演唱和弹奏时，他会用自己的指挥和面部表情告诉我们他对许多细节的诠释。除了回答我们的各种问题，他也会告诉我们很多他过去的经历和趣事，排练厅里总是洋溢着笑声。每周和他上课的时间是我在青年艺术家计划的三年里最珍贵和难忘的经历。他教导我们，要对艺术一丝不苟。他绝对不是现代快餐式歌剧排练的拥趸，相反，在排练上他是非常传统的：一定会确保他和演员们获得足够的排练时间，对于每一个音乐及舞台上的细节都锱铢必较。而且，他之所以会被称为‘歌手们的指挥’，是因为他会跟着歌剧演员们一同呼吸，深谙如何帮助人声达成与乐队平衡的艺术。”

莱文不仅是方颖的伯乐，也是另一位与大都会歌剧院有着二十年渊源的男低音的伯乐。与莱文在大都会歌剧院合作过六部歌剧的男低音田浩江回忆道：“莱文是我合作过最伟大的指挥之一。他在大都会歌剧院的那些年拥有绝对的权力，可以随时决定一个歌手或乐手的命运。1991年是我在大都会歌剧院工作的第一年，合同也只是一年。艺术部门的负责人后来告诉我，演出季结束时，一天莱文走进他们的办公室谈些事情，最后说了一句：‘我要把田留在这里，看他怎么成长。’这一句话让我在大都会歌剧院唱了二十年。”